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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見南越

去越南前知道那裡局勢緊張,為了準備撤僑時供僑民使用我們的船帶了很多的軍用口糧,臨行前有位朋友給我一個電話號碼,他說他的家人在西貢,如真的要撤僑就請連絡並照顧,我說試試看。

一路警戒的航去、到西貢泊好船一切順利沒遭遇戰火,可是在西貢第一晚的夜空就不同了,郊區的天空曳光彈此起彼落,水中的爆炸聲頻傳,有家的同仁睡不著就到甲板上瞭解狀況,當地的越南軍告訴我們不要擔心,陸上的戰火還遠,短期內攻不過來,水中的爆炸聲是防範敵方蛙人在船壳偷貼炸彈破壞,因此不定時的投手榴彈到水裏;瞭解之後眾人之心才穩定下來,第二天我們看電視,節目以戰報新聞居多,指揮官在地圖上說明防線、佈陣、昨日戰果、部隊士氣狀況,最後結論一定是:「要國人放心,他一定會守住防線」。其他節目大都是歌星們穿著樸素的衣服唱著愛國歌曲,廣告有餐廳酒席介紹、留美托福補習班等,居然和臺灣差不多。找到機會撥電話到朋友家,他們是殷實的華僑小商家,只見西貢市區繁華如昔,也不知國家會不會垮,就謝謝我的好意,等局勢不穩時再連絡吧!

我們是為撤僑而去的,可是南越的首都仍正常作息,對他們政府官員而言是一種不信任的壓力,也會引起數十萬華僑人心動搖,因此處境有點尷尬,剛好有批聯合國的救援物資要運到富國島的難民營,就委託我們的軍艦運去,我們也樂於看更多的山水並暫時解除壓力,裝好貨沿湄公河水路出海西行繞進暹羅灣來到越、泰之間的富國島。


剛到越南先在頭頓外海下錨,我們登岸協調入西貢港事宜,同仁還帶著卡賓槍自衛.


在湄公河航行了六,七小時後終於來到了西貢新港.



富國島曾是黃杰曾帶救國軍駐紮的地方,我們也沒時間考證,登陸灘頭的不遠處有一個戰備機場,跑道是用鋼席鋪設的,跑道之後就是原戰俘營,後來難民多了就把戰俘移走改為難民營,登陸的海灘下有沙壩稍一不慎船就會擱上,考量船的安全與順利登陸,我當時是任艦務長負責搶灘作業,因此放下小艇帶著士官長測距離、水托手測水深、我做記錄分析,以人工方式把海底地形、深度、潮差、描繪出來,這樣我的船(LST-229)終於在高潮的晚上率先成功完成搶灘,有我們成功的經驗傳承,後續的艦也跟進都成功完成搶灘了. 

為了加速卸貨作業我連夜去見地區指揮官,富國島果然與西貢不同,守軍個個荷槍實彈、神情警戒,指揮官桌上就放一把上膛手槍,來人不對可以拿起就打,和他面對面對話有點深入虎穴之感。第三天我們卸完貨後就起錨回航.

抵湄公河口的頭頓泊地時西貢已是在風雨飄搖中了,仍有其他國家的艦船向西貢開,我那時年輕也躍躍欲試的想衝進去,可是上級考量風險太大了,水路太曲折、太脆弱,華僑太多,數艘軍艦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,因此我們選擇在外海等待,南越亡國的時候頭頓這濱海的小鎮平靜如昔,漁夫仍駕著小舟在水上捕魚,從電台廣播裏知道遠方的首都,戰志崩潰了,對手進城了,這像一個海嘯,為政者首當其衝,但絕大部份平凡的人民呢?江山依舊在,但淋濕了每一個人的心靈。

我們在外海等了幾天,到最後能趁亂突圍到海濱登上船的西貢華僑實在不多,反而濱海華僑就近登船的較多;朋友的家人也未能及時出來,之後得知他們耗盡家產、吃了很多苦、當海上難民總算離開越南寓居他國。




我們搶灘的富國島海灘,灘後就是軍用機場與難民營.


既然來了富國島,我們就給難民營義診吧.


海軍是一個很奇特的軍種,在那個時刻你的船就代表國家,你的甲板就是機動而堅實的領土,回航時我們帶了一批華僑回來,他們剛失去一個世代生活的國家,但幸運的又很快的受到祖國的保護,祖國在哪裏呢?在千浬之外的台灣,也在這裏,在這一路北上趕著回家的軍艦上。


國了,好多的飛機飛往外海的軍艦降落逃難.





湄公河


夜空
被彈花佈置的如此絢燦

消瘦的五月
那古典的河水憂鬱的啟航了
向南
向海

海河交界處
月光靜靜照著
白髮人在烽火中擺渡
當子夜鐘響
歷史在無告中沉沒
他在水漩裏黯啞的吟著
楓橋夜泊
向家邦告別

         記1975年南越淪陷時的撤僑遠航
 

 
逃難飛機過多,船上甲板不夠容納,只好將其推下海. 晚飛來的連落艦的空間也沒有,只好直接由飛機上跳海或迫降海上,再由船將人員救起.這就是亡國的悲愴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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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uodeni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9) 人氣()